如宝如珠的女儿，竟被一个乡里的小伙计叼走了。甘夫人一气险些没上来。人逢失意，不能接受现实，往往会归于因果，寄于虚无。甘小成亲后，甘夫人就迷上了烧香念经，还供养了几个神婆。神婆对甘小与小通的姻缘，推演了一番缠绵千万年的曲折渊源，从开天辟地时的星宿转，直到今生甘家结的冤孽、踩死过的蚂蚁。总之此生已定无可改，唯为日后多留心。羊猛大怒：“是那个小王八羔不正混，不上俺闺女，算是咱家休了他！又不是那小王八死了，关俺闺女啥事！要他家忌讳！”羊猛的娘忙拦住，劝他消气。香芙也劝：“爹，真没事。你可别因为这个去说小通。弟妹真是没话说的贤惠，小通能娶她，是咱家的福气。原本我当大姑的，住兄弟家也不大对。是我担心娘年纪大了累不得，娘怕我一个人在家孤单，我才到这来。别说甘家是大人家，咱村里讲究的，娶新娘生孩也不让我这样的上前。他家给我这些东西，真没什么。爹你看刻得多细，应该老贵呢。”又笑。“爹，你不知，甘夫人供的神婆，跟个了缎的冬瓜似的，一作法就又又唱，正经唱戏的都没她有趣哩。”羊猛再怒：“她还对你们娘俩作法了？”香芙忙：“没有没有，是甘家过节的时候请我和娘去吃宴，我瞧见的。人家真忌讳女儿，也不会还请我吃饭。给我这个，也是帮我保平安转运的。”羊猛心里仍是存上了火，偏这天晚上，小通又来给他添堵上气。“爹，想同你商量个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那爬上低的重活，儿心里不好受。旁人也得说我不孝。你看，不如你在这先住，等……”羊猛冷笑：“等什么？等你的财主丈人也给我安排个哈腰的差事？你心里不好受，是不好受爹爬上低，还是不好受你老是个活的，怕旁人说你这女婿少爷有个烧窑搬瓦的爹？”小通涨红了脸：“爹，你咋这样！我什么时候嫌过你！啥时候不是你嫌我？我咋样你都不满意！孝顺你都不知该往你哪上捋！”羊猛声：“你咋样？大过年的让你爹娘跑这儿来你觉得叫孝顺？老不用你捋，把你自个儿捋明白了就成！”小通的圈也红了：“我觉得我自个儿明白的。爹觉得我不明白，就是嫌我没跟你一块儿上房搬瓦呗。我就得跟着爹一扛着瓦片爬一辈梯，永远爬在爹给您老人家垫着脚，且还得说儿的永远比不上爹快，这才叫明白对吧！”羊猛大怒，抡拳给了小通几，人来拦，小通着半张脸摔门而去。第二天一早，羊猛了门，在街上打听哪里有房租。他租房有经验，往茶馆等地方一转，即问到没多远的巷里有几空房可租。羊猛答应给茶铺老板佣钱，老板亦知他是甘家的姻亲，十分殷勤地吩咐儿带羊猛去转看。羊猛看了几，相中了不远茶巷的一。是个大宅隔的小院，三间厢房洁净敞亮，院里有单独的厨棚井和厕房，还有一块空着的小圃，可以养栽菜。屋主是个守节多年的寡妇，和茶铺老板家沾亲，夫家姓钟。据茶铺小掌柜说，他这位姨婆人特别贤惠净，极好相。左邻右舍也都是老门老的人家。因一直想找个本分可靠的租客，方才空置到现在。羊猛觉得这里给妻女住相当安全合宜，立刻付了订钱。他这边拍板，那里小通已得了消息。待羊猛回去，小通拉他到静室哀求：“爹，算儿求你，别闹了。你这样，儿的脸往那搁！再说桐庐的租金也不便宜，你腰带里掖的那几个钱，能撑几个月？”羊猛：“能撑几天你爹有数，不用你！但爹跟你娘、你老在你这儿住着，脸才没搁。对了，请少爷发个话，能开恩放爹这老你那后院一回么？爹帮你娘收拾东西。”小通拦他不住，羊猛的娘也来劝：“我跟闺女在儿这住得好，吃穿都有人照应，何必给孩添堵？”羊猛瞪：“真好？老憋了这些天了，当老老了瞧不清？你几时有这么多白发？你瘦了多少？圈都凹了你跟我说好？！”羊猛娘：“我都这岁数了，又认床，这边的饭菜里都搁糖，吃不惯。”羊猛：“吃不惯就不吃。院租上，灶台有，想吃啥啥！”小通又声：“这里厨现成的，端上来的饭你不让我娘吃，非得让她自个儿烧是吧。爹你是心疼我娘？娘和一直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爹你一来，哪都是儿得不对的地方！我就是这么个十恶不赦不忠不孝的东西？爹脆绑儿去衙门，告我忤逆得了！”羊猛盯着他：“怎么，你还委屈？你敢说你娘在这院里，过得是婆婆该有的日？你当我没瞧见过你家婆丫鬟看她娘俩的神？一背脸，一瞟，嘴一撇，还有那些话。我都瞧见听见了，你能不知？”小通苦笑：“爹，那都是人。你不能老计较这个，跟他们置气不面。”“人。”羊猛冷笑，“你现在是上人了是吧？睛都不往瞧了。面！”小通急得转圈：“爹你这样说儿真没法辩解，你还是绑我去衙门吧。”羊猛声：“你不用怼你爹，你比爹息，爹怼不过你。你娘千里迢迢，来给你媳妇当老妈，受白闲气，你瞧不见。你岳母那么对你，让她那首饰，从到脚，鞋面上都绣上符，你也瞧不见？那是什么东西？朱砂！辟邪的！辟谁？把你当什么？！你娘跟你为什么来的？是家里吃不上饭了，你爹养活不起她们娘俩了？她们来跟你要饭吃的？”小通定住。羊猛的娘角，拦：“别说了。孩成天忙里忙外，亲家母也是信得有迷瞪了，不能太计较。”羊猛还是盯着小通：“你摸摸自个儿的良心，从你生来那刻起到而今，你怎么对你的？爹忙，你娘得活补贴家用，你小小年纪就背着你。你打小吃独，你娘省钱给你俩买零嘴，俩人一人一份，你几就吃完，吃完就哭，一哭你就心，把她的都给你。她嫁了那小王八，天天挨欺负，你这个兄弟不捶那王八羔一顿帮她，还跟她要钱，你以为爹不知？现在她心疼你娘，千里迢迢一过来伺候你媳妇，还得被你岳母作法？”小通一动不动。羊猛上看了看他：“爹老了，一辈没息，可只要能动一日，你娘和你，我就能养活。你的娃，是你爹娘的第一个孙，你娘想在这里照看，我由着她。但她和你，是我老羊家的女人，怎么着，不着你。今天她们娘俩就得搬去，我是你老，我说了算。你，让开。”他一把抡开小通，让娘和香芙收拾了东西，离开小通的宅院，如同几年前，他在衙门公堂摔和离书，拉着闺女回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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