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只吃了两筷，“啪”地把筷一摔，打开一瓶酒：“车给没收了。这事儿我对不起你，我赔给你，以后不联系了。”曹晟说。

屋里安静了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在这个瞬间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睛，像是想用目光把对方穿。屋里只有风扇吱呀响，听起来似是风被扇叶打得哭了。外面忽然起大雨，“刷拉”一声。一只苍蝇飞来躲避，就落在铜锅上。

它这么扇动着翅膀，没完没了，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穆说他再混账，今天也不违法纪的事。

他们的打斗声被雨声藏了起来。

然后，两野犬便撕咬在一起，汤四溅。

穆说人人要是都这样给自己开脱，还要警/察嘛。

“你以为，你是怎么死的？”

曹晟指责穆有什么资格来数落他，穆每天混得颠倒黑白，没比他到哪里去。

“你放。”穆说，“老陈让你骗他们到酒店门，带着人等人赃俱获一网打尽，你答应了。那年冬天只有三度，大雨，冷，老陈带着人蹲了三天，可是你没来，”穆说，“你不是走不掉，你是不想走。”

谁的拳挥过来，谁的扫过去，谁摔在地上，谁爬了起来。逐渐，他就听到肢以外的声响，他听见话声。

他们打得不可开，周鸣鞘了烟，靠在墙，用耳朵去听他们的动作。

穆避开被掀翻的桌，灵巧地踹开塑料凳，一手刀劈开曹晟砸过来的拳。

“我不是没让你金盆洗手。你不听。”

雨大了。

曹晟说他也没办法，他没有活路走。

穆又从锅里捞一只手打，丢到碗里。他看着浅灰的沾上腐和沙茶酱的颜，像地球在宇宙的黑中打，漫不经心地用筷拨它。

他们早就知对方在找架打，因为他们自己也是。他们压抑到了极，穷途末路，注定要在同一刻爆发。

穆专心致志地在锅里捞山药。他给自己捞了一块，又垂着睛找一块。他捞到极其完整圆的一块，放到周鸣鞘碗里，冲他扬了扬，没搭理曹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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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店里一片狼藉，桌凳都四仰八叉地倒着。老板却不在乎似的，摸一烟，拍到他手里：“两块。”狮大开似的，他说，“打完了，记得给我摆回来。”

“我不懂。是，你倒霉，你有理，所以你就拿着假的钞票去害像你一样的人。”

“我走不掉，穆。”

只可惜，穆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们不找我，还会找别人。”

复杂错的小巷里有来去的不知名的光源。这些灯，也许是车灯，也许是路灯，像探照一样不断地扫来扫去，冷白的灯光就像剑一样分割着这个世界。那时王家卫还没拍《一代宗师》，但世上从来不缺叶问与二。

曹晟又说：“还有你给我垫的钱。一共多少钱，你算着利息，过两天，我一起还。”

“你别。”他只来得及吩咐周鸣鞘这么一句话。

他们从火锅店里打到路上，不断地有人被撂在雨中，溅起一线光。周鸣鞘就在一旁看着，他想烟，可是没有烟，转了半天，去找老板要。

半晌终于赏脸，了两气，对着曹晟：“我不要，嫌脏。”

他看着三个年轻人的目光里有说不清的怜悯。像怜悯数十年前，同样这般浑噩的他自己一样。

可它到底是停了。

就在它收起翅膀，安心趴在一片好的吊龙上睡大觉时，屋外响起一声惊雷。惊雷之，曹晟猛地掀翻桌，朝穆扑来。而周鸣鞘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来，回把穆挡在后。

曹晟冷笑一声，“啪”地把酒瓶一放：“你懂什么。”

曹晟沉默：“我不是故意让你背黑锅。你知我不净。”

“嗡嗡”，“嗡嗡”。

曹晟骤然顿住，一秒，“啪”地把酒瓶往地上一砸，碎成千万颗玻璃片。亮晶晶的，星河一样，倒映的却是少年人冷厉的眉。

大雨漂泊，一颗颗的珠变作针和线，密密麻麻的，暗一样飞来。砸在鼻，疼得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