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却带上了那只鸽。鸽是师哥给我的，我带着，心安理得，养了许多年。”

“那鸽后来死了。活了九年，算不算寿终正寝？那时我想，我这一生，陪在我边最久的，居然是一只鸽。它死后，家里太安静，我又去鸟市场，想再寻一只。卖鸽的人告诉我，鸽喜群居，只买一只，或许会觉得孤独。所以我一气抱回来三个，养到今天。”

“……您还怨恨白先生吗？”

宋山对他笑笑：“拾萤，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原来这世界上的很多事，不是用、恨就能解释的。不说我了——你的，怎么样？”

路拾萤拍拍石膏：“医生说个月才能拆。我每天吊在这里，都觉得小要萎缩了。”

宋山笑笑：“到时喊敬原帮你康复训练。他告诉我，你本意，是想报考飞行员？”

路拾萤一怔，哑声片刻：“报不报，都无所谓的。”

“是真心话吗？”

少年轻轻一笑：“一半一半。”

“报招飞，是我家里人的希望，我自己不是非去不可。走到最后一步，手可得了，临却了车祸，说不遗憾，那都是假的。不过后来也就想开了——我其实更想留在这里。”

宋山微微偏，朝他的方向望来。路拾萤知他几乎看不见，于是毫不畏惧地直视宋山睛。他有一双极其澄澈的、山雪湖一般的睛。

“怎么说？”他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真要离开江都，有些舍不得。”

“是舍不得离开江都……还是舍不得离开谁？”

路拾萤苦笑：“您都知了。”

他闭上睛，前便浮现那少年单薄的影。

宋敬原站在秋日和煦的之中，勾着一层柔金边，腰板直地临案而书。他只微微一侧脸，低垂的睫羽、畅起伏的鼻梁与峰，他神无波，竟像飘雪一样清冷，可路拾萤看在里，只觉得喜。喜得要发疯。

是离不开一座城市吗？

明明是离不开一段过往。

离不开那段过往时光里，璀璨如云的一个人。

路拾萤到这一日才豁然开朗——曾经，他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愿意抛□□面轻松的工作，四奔波。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带着他颠沛离。而后来朱皓达说的那些话，所谓“向去”、“向外面走”，也曾叫他有过瞬间的动摇。

少年曾站在人生的岔路，惶惶不知所去。而直到今日，他终于能斩钉截铁地拿定主意。

所谓的面的份、所谓的聪明的选择，是以割断自由为代价，走一条他不愿意走的路。

他当然可以如朱皓达所说，安安稳稳上学、工作、结婚生，和千万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般，在酒桌上谈笑风生。酒足饭饱，开车回家，夜灯火，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