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理会了师叔同他掰扯这些陈年往事的意思：

宋山站在窗边，垂眸似是思虑许久，才低声开：“小时候在北京，养鸟的人多。白天，成日都是盘旋的鸽群，还有胡同里的老人，提笼挂鸟打门经过，我常常挨家挨地看，然后学会画鸟。”

人生九九八十一难……没人你闯。

中郁结未散，提笔还要再写，关了灯再笔，忽地顿住了。

再一睁，竟是心净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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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个师兄弟馋，想要过去，我不给，白野川护着我。可到底，没过几天，这只鸟就叫人毒死了。我伤心了好些天，白野川给我气，没查是谁的手，却在院里大发雷霆，罚了每个人一顿饭，然后说去给我寻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笑他每似堂间燕，有谁曾屋上瞻乌！①

一步迈，一走就是一生。

须自吐，肯空向杞天呼？

可少年人心气傲，不肯向它低。

路拾萤忽然问：“您很喜鸽？”

他说“坐椅去上学”也是骗宋敬原的，他还得在病床上吊个十数天。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走到窗边，看着宋敬原独自一人离开医院。

他闭，满屋墨香纸意钻鼻腔。这一瞬，仿佛数十年光岁月，仿佛一代人的恩怨瓜葛，都如一般，自前过。

黑暗中，他提笔落字，昏暗中目不能视，却觉中惊涛骇浪，笔意涌而，淋漓尽致，淌纸上。笔停睁，扭开台灯一看，面前寥寥十数字，原是苏轼的句：

“红嘴蓝鹊不好找，他找遍北京城，没有找到。又赶上保护法严打，那些大爷家里的三保都被收走充公放生，最后白野川灰溜溜地提了一只鸽回来，说没辙，除了，这是现在北京城唯一能找见的带翅膀的、会飞的东西。他叫我先养着，他再去找，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一只，在此之前，就拿灰鸽充数。”

他摸索着喂了大咕两粒小米：“可是命运向来捉人，总有一天，是哪天呢？永远别信他们这些人的许诺……于是我离开北京城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

跟个老大爷一样逍遥自得。

人生到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宋山启程去北京前，听闻路拾萤与他一样倒霉透躺在医院，特地来看望这个学生。他门时，路拾萤正靠在床，上搭着一集工笔画册，桌边吊着一只鸟笼。笼里，赫然是大咕的影。

宋敬原冷瞧着他半晌，问：“想听什么？我忽然记起来，我还欠你一曲琵琶。”

“有一日，家中落了一只受伤的红嘴蓝鹊，多半是被人用弹弓打来的。我捡到，悄悄带回屋中照顾，等它慢慢能站起来，就养了，不舍得放生了。它叫，全家人都听见，白野川敲我的门，来一看，说这可是神话里的青鸟，怎么叫你逮到了？”

宋山伸手在大咕的上挠了挠。

路拾萤闭，在秋冬之时，听宋敬原弹了一首山。

宋山看过来，路拾萤又说：“记得小时候刚到蓬山路，您就养了鸽。”

弦音转，声声泣。

睁时，宋敬原俯，在他额前留一吻，低声说：“我明早再来看你。”

宋敬原一人站在桌前许久，未再动手，第二天一早，背起琵琶，毫无愧疚地逃了学，推开路拾萤的病房门。

宋山说到这里，蓦然笑笑，提起故人往事，中俱是怀念。

路拾萤直起，指着鸟笼说：“敬原带来的。说反正家里没人照顾。我每天给它喂吃的，它自己飞去，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