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垂死的时候，李重萤还是曾经那样雍容富贵。大雪天里跑去刑场见他，他们说这条龙迟迟不死，好像在等什么人，可最终还是死了。白龙的尸被潦草地拖走，只剩满地般的鳞片。她走来走去，捡起地上的龙鳞净，这是她以来第二次见谢观尘，第一次是在梅园里。梅园人少，她去躲清净，没想到少帝也在。陛生不闹，抱着一把梅枝，脸上没什么笑，是个如冰似雪般的玉雕。李重萤拢着鹤氅偷看他，冷得在雪地里跺脚。可能只是喜那张脸，等她回的时候谢观尘已经走了，无声无息的。她有失魂落魄，回去了个梦。梦里清晰而刻，她看见谢观尘垂着睫，隔着窗边那株猩红的梅和她对视。这条年轻的白龙离她很近，他真的很，而这神秀难以用世俗的言语来形容。李重萤蒙昧的窍终于开了一半，藏在窗后笨拙地偷看，心想他是不是在尘世过得不开心，所以他才从来都不笑？转念一想，又觉得惆怅：他不应该留在这里，他应该去九天之上的金银台。梦醒之后总是惘然。李重萤踌躇过后回过神，看见大家用龙鳞许愿。她也从地上捡了一枚，上面沾着斑驳的血迹，但是她没有许愿，只是拿袖净了。这世上的东西其实对她都很有引力，年少时的她喜最最好的东西。大家都是凡夫俗，毕生所求不过万贯家财、拜相封侯，这些都是很俗很真的东西。生而在世，没有人不喜。小时候母亲总笑三娘是见宝开的貔貅。李重萤的窍开得很晚，三娘的心是在雪地里破壳的鸟，东君在那个雪夜里绽无际的艳光。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只是一便抵得过一生所见的万人，只是一抵得过世间诸多恨难全的谊……

她知小白龙不会留恋世俗，龙总要回天上去的，可现在她捧着他明亮如雪的鳞片，好像她的小白龙在这一刻短暂地落到了她的掌心。有人跪在地上磕哭求，恳求一命换一命，鳞片不曾给予他回应。李重萤没那么大的志气，她想要的宝都已经得到了，她没有什么年少不可得的遗憾。不，也许有一。于是她了龙鳞，小声说，小白龙，你笑一呗。李重萤上辈幸福满活到九十九，这辈重生成了前世不存在的继太后，很是吃了一惊。但她没心没肺，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好，反而觉得新奇，拳掌想和小白龙开展母活动。小时候的小白龙为人孤僻，声声喊着母后，却不是很亲近她，年纪轻轻就很有岭之的风范。后来两人关系慢慢好起来了，睡眠不足的小白龙经常被李重萤行逮住，抱着一起午睡。李重萤是小熊猫，尾绒绒的一团。每逢午觉醒来，谢观尘的龙尾都是恹恹的，偷偷垂在地砖上纳凉。好在少帝很乖，被李重萤发现了就给她继续当人冰块，母关系很和谐，一直到她重生四年后。十六岁的谢观尘已经开始理政事，但还是会意识地黏李重萤。李重萤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陛十七岁那年的千秋节，自己抱着酒坛喝醉了酒，醉得很是离奇，把前来探望的谢观尘在榻上睡了。醒来后她光顾着疼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觉得奇怪，还糊涂地问陛怎么不来请安啊？在那之后她很少见到小白龙，谢观尘从此变成真正的岭之，但凡行都会避着她走。李重萤还以为小孩叛逆了，时常去飞霜殿蹲他。好不容易蹲到了，谢观尘还不理她，气得李重萤差没忍住上手揍人。她丰富，觉得伤心丢脸，一边骂他一边哽咽，这是老病了，她气极时总是会噎着咙叫骂，听着像哭腔，其实没掉一滴泪。谢观尘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将尾递过去给她把玩了，先是很蓄地靠近她，上左右甩来甩去，鳞片闪烁着细腻温的辉光，仿佛洒满珠粉。逗猫很有效，李重萤看准了时机，一咬上去。谢观尘顿了顿，龙尾老实地垂来，也没说不给咬，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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