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颜淮能听她倾诉。

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对着颜淮耍脾气，颜衿伸手拉住颜淮的衣袖压着哭声：“哥哥，我想爹爹了。”

二十四、

颜淮本以为颜衿是因为还没放刚才的事所以才来这里散心，虽说已经过了寒但就这么趴在亭里风迟早会受凉，便上前去想要叫醒她，可没想到颜衿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睡着，瞧着她盯着自己的泛红双颜淮的心里也是不由自主地一颤。

颜衿依旧抓着自己衣袖的不肯放开，颜淮便顺势在她边坐，颜衿看着颜淮与父亲几分相似的眉，泪又是不由自主地落。

“哥哥，”颜衿将凑近了些将抵在颜淮肩上，“咱们带着娘和弟弟妹妹他们回家去好不好？”

“为什么，在这里不好吗？”

“好是好，但还是不习惯。”

“你想回去？”颜淮迟疑了些将手放在颜衿肩上轻轻拍着，他听见她低低应了一声回：“爹爹在那里，我想他了。”

“我也想他，自我将父亲棺椁送回临湖至今也有数年未能亲自去祭拜，皆是托了族中叔伯代为祭扫。”颜淮轻声回，“是我不孝。”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不行吗。陛当年既然已经予了颜家恩典，有这圣旨就算不留在京城也可以。而且这几年母亲也在好生养着，怀儿大了些也勉能受得住车劳顿，母亲也同我说过她一直想回去。”颜衿哭着，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sh了颜淮肩衣料，“一想到留父亲一个人在那里，我心里就难受，可在母亲面前说这些我又怕她伤心。”

“父亲一向最疼你，你哭成这样他在天上瞧见了会心疼的。”颜淮轻叹一声将颜衿揽在怀中。当年父亲遭贼人杀害，是老定国公手相救，亲自帮着颜家收殓了父亲的尸骨一路护送着来到京城，那时二人的母亲秦夫人因为伤势危重刚被太医从鬼门关捡回她和腹中胎儿两条命来，所以只能暂住在定国公府修养，别说理事就连短短说几句话都几乎要耗尽全的力气。

两兄妹在这京城无依无靠，那时颜衿尚小颜淮也不过是个少年，是颜淮牵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走大殿，当着众臣担起颜家家主的位置，又一接陛抚恤颜家的圣旨，这才令颜家勉在京城稳住了脚跟。

随后他带着颜衿两人布衣缟素一路扶灵，亲自将颜父的棺椁送回临湖老家。

那时回去的只有他们兄妹二人，颜衿小小的被宽大的衣服包裹着，扶灵时一路小步快走这才堪堪跟上车，面对众人时一直倔地抬起小脸目视前方不让自己落泪，直到守完灵后将父亲葬后颜淮这才开始理颜家旧宅诸多事务，可诸事繁杂尽他已经多番考虑但还是无暇顾及妹妹，颜衿却也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边。

族中叔伯婶母见颜衿这般撑着的样也是极为心疼，本想着接到边照顾一段时日免得颜淮此时分乏术，颜淮本想着这样也好，可颜衿却si命摇着抓着颜淮衣袖，双噙着泪对着他小声：“锦娘听话，哥哥别丢我。”

后面直到离开临湖回京城，颜淮都未让颜衿离开自己边分毫，拜别族中亲人乘坐车离开后，颜衿这才趴在颜淮怀中嚎啕大哭。颜淮知发生这么多事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之前那般懂事只是为了不给他多添麻烦罢了。颜淮这么想着顿觉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自己伤心忙轻声哄着，但颜衿仍旧哭个不停，一路上哭累了便睡睡醒了便又继续哭，到最后哭得在半路上生了场大病，闭着昏昏沉沉时还在抓着颜淮的手在梦中低声唤着“爹爹”。

自那以后颜衿便很少向人尤其是在秦夫人面前提起关于颜父的事，别人偶有提起她也只是短短几句便匆匆移开话题。

“那等你过完及笄礼，就让母亲带着你们回临湖去。”

“那你呢？”听见颜淮竟然同意自己回老家去颜衿也是颇意外，可却立又听话中别的意思忙抬起看着他：“兄不跟着回去吗？”

“我当然不回去。”颜淮从颜衿手里拿过手绢轻柔地替她去脸上泪珠，无意间过颜衿角，挂着泪珠的纤睫在他指上轻颤就像翼上垂的蝶。

“为什么？”颜淮替她拭泪的动作一顿，随即放手与颜衿对视，平日里沉静如湖面的眸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压抑许久的愤恨。若是平日里他是绝不会在颜衿面前这样的，可有些事即使是他也没办法作平静。

沉y许久似乎在心挣扎些什么，最后颜淮像是终于了决定闭上发一声轻叹：“锦娘，你信我吗？”

颜衿清楚颜淮在重要的事上是绝不会对她撒谎，便了：“我信。”

“那你听好了……”

颜衿一只以为颜家遭难不过是时命不济，不巧遇到了亡逃窜的贼匪。颜淮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被偶然路过的定国公救后，在去往京城的路上是颜淮瞧着护送着他们的定国公一行人偏又想起一些蹊跷来。颜家虽说是得了恩典这才动去往京城，尽颜父低调行事惯了，但好歹也是前去谢恩受赏，一路上不仅只随带了几个护卫在边免得引人注目，一家人还只准备了再朴素不过的行，若是其他不相g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偶然门远行的普通人家。

但就是这样，他们一家就偏偏被所谓“图财”的贼匪们盯上，偏偏挑在他们在途中借宿一家佛寺稍作休息的时候动手，偏偏在父亲被那住持邀请前去观佛辩经一家人分开时闯。颜淮那时跟在父亲边，见贼匪闯杀人意识到不对劲，冲门想要立赶往母亲妹妹休憩的禅房，若不是父亲负伤相救挡了贼匪刺来的一剑，自己恐怕早就命陨寺中。

父亲见这些人手段狠辣杀人如麻，担心在禅房休息的妻nv遇险便杀一条血路先将颜淮护送到禅房外，又嘱咐他先行将秦夫人和颜衿带寺庙，自己则取了枪守在院外。可那些贼匪不知何得的一好功夫，父亲明明是个征战杀敌惯了的将军，在他们手里竟然讨不到半优势，甚至到最后被那些人给围杀至si，最后若非定国公等人相救，纵使颜淮拼了x命恐怕也无济于事。

颜衿静静听着颜淮的话，他每说一句颜衿心里便又凉一分，那一夜梦魇般的场景还恍如昨日不住地在前浮现，屋外父亲满箭矢的尸，屋贼匪的尸t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母亲昏倒在地上断了的右臂鲜血淋漓，颜淮衣衫尽血，尽早已拼杀得没了气力但还是sisi将她护在后。

“可后来我想着却觉得不对，若真是定国公无意间遇到这才手相救，那又是为了什么事他才会随带了一队手持武的官兵，就算是为了路上安全护卫，着兵甲又是否太过小题大。可那时的我没有资格去问，直到后来陛亲自见了我……也就是咱们殿谢恩那次，你被娘娘带去侧殿休息，陛与老定国公这才将所有事都告诉我。”

颜淮将那天在阁里陛等人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尽数说与颜衿，包括当年颜父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受封，老定国公本是为了接应父亲为何却误了时间，颜父又为何临时弃了官另择它路等等，凡是颜淮认为颜衿会有疑惑的地方他都一一向她解释清楚。

这时他说着，颜衿听着，像极了那时颜淮在阁从陛与老定国公中得知颜家遇袭父亲si亡真相的样。那时颜淮也是同颜衿现在这样呆愣地像个偶人，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真相在别人听来还是那般地难以置信。

颜衿没有打断颜淮的话，她只是捂着x剧烈息着，一时间无法将这些真相一一消化g净，也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别的原因不住地颤抖。直到颜淮停她这才开，说的话几乎与当年颜淮询问的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所以父亲……颜家是因为参与到那些事，才会被人设计吗？”

颜淮没有立即回答她，只先让颜衿试着冷静来一些这才继续开：“父亲没有参与，你我都知父亲的x格，无论是为了颜家还是我们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接这些事的。”

“可、可是……”

“父亲一生戎战功赫赫，那个时候又刚刚率兵打退楼兰夷贼，获封受赏名正言顺自然没有什么可受人怀疑的地方。”

“那为什么……”颜衿喃喃问着，泪便又不住地，“既然爹爹什么都没错。”

“只是有些人以为父亲会碍了他们的路，所以这才不分缘由对颜家手。”

颜衿猛地闭上发一声呜咽，她咬了咬牙行安抚自己的心将泪忍，又极为认真地问：“那兄相信陛说的话吗？”

“我本来不相信，这些年我瞧见的事让我不得不信。”

“那、那……”颜衿本还想说些什么，或许她还想问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还想问颜淮要如何替父亲讨说法，或许还想问颜家今后该怎么办，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颜淮瞧见她这样又再一次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像以往每一次安她那般用手轻拍着颜衿的后背：“锦娘你别怕，父亲虽si但也是陛旨追封的二品将军，母亲更是亲封一品诰命夫人，如今的颜家别人即使想动手也得仔细掂量一番，我既然能护住在京城的颜家，也能护住在临湖的颜家。”

“如果我们走了，你打算一个人在京城留多久？”

“我不能让父亲枉si，总得找罪魁祸首要到一个说法才肯甘心。”颜淮，“这些事本不该告诉你，可如今你已经大有些事再如何避开它们也会找上。锦娘你只需知晓就好，记住了别去淌这浑。”

“可是！”

“还有我呢，”颜淮，“只要你、母亲、弟妹们都活得好好的，其他的都给我好吗？。”

“那这件事先别告诉母亲，若她知晓父亲的si是被人故意设计，我怕她受不住。”

“我知，但我瞒不了一辈，这件事母亲迟早会知晓的，”颜淮，“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不回来是现在。等替父亲报了仇，我自会跪在母亲面前将一切和盘托。”

“嗯。”

颜淮抱着颜衿，手指拂过她后如墨如缎的发丝，或许他本不应该将这些事告诉颜衿，她只要在他边平平安安的就已经心满意足，父亲的仇颜家的仇他一个人来担就好。可在听见颜衿想要离开时颜淮却又想着如果不这么，颜衿是不会心甘愿地留，留在他边。

他总是这般不懂知足地得寸尺，又一次利用父亲，利用颜衿对自己的信任去实现自己那一丝难与他人说的龌蹉心思。

“对不起。”颜淮在颜衿耳边不知在对谁轻声。

二十五、

待得颜衿绪稍作恢复后颜淮这才打算将这之后的告知她，颜衿听完只是低不知思索些什么，过了许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还坐着个颜淮。

抬去看正好与颜淮对视，从颜衿开始自顾自思索以后他便制住了话，似乎并不想打扰她。

“想明白了？”颜淮说着先起了，“这里风凉，先送你回去。”

“不去母亲那里吗？”

“平妈妈回去这么久想必该说的都说完了，真有什么事母亲早就派人来找我们，也不会留你在这里发呆。”

“可总该亲自向母亲说一。”

“那我送你过去。”

二人走凉亭时木檀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颜衿本是让她在院里帮忙整理刺绣要用的丝线，见她在此有些意外的上前问：“是了什么事吗？”

“老夫人请小去院里说话，我见小与将军正在谈话便先在外面等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一刻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