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穆怀田闹掰以后，自己攒钱，想要租一个房。城中村里的房屋租总是很便宜的，小三百块钱一个月的也能找到。只是你要忍受大半夜酒鬼的呕吐声，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声响，以及孩的哭嚎。还有沟的味，瓜果的味，仄的压线切割着你的一生，你的生活被夹在墙与墙之间的隙里。

但是穆不在乎。

他冷，一半嘲一半无谓地看着周鸣鞘，伸手在后脑扎起一个小揪：“不可以吗？”

“双人就好了，三人吃不消。”他开腔。

穆给他倒了一杯：“就算是三人床，你也得睡沙发。”

穆又贴过来。他都已经凑近耳边了，甚至连嘴和尖都已经抵“哥”这个字的声母，然而他极其狡黠地捉周鸣鞘：“我会。不用你教。”

周鸣鞘扫了一就说：“只有一张床。是双人床么。”他笑着说。

于是谁也不再提这件事。

周鸣鞘笑眯眯地指着自己，又指指穆的睛：“我比你大。你得叫哥。我能教你。”

穆丢一盒祛疤药：“每天涂两次。伤不能沾。记得自己换绷带。不能吃辣的。不能喝酒。”

穆“啧”了一声，一把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书：“关你事？”

这个语气让穆非常不舒服。

周鸣鞘又说：“不喝。想喝冰。”

周鸣鞘说：“你把我带走，他们不会放过你。”

这是一极小、极窄的阁楼。门左边是一小门，通向卫生间，不分离。面前就是灶台，绿沙发，靠窗还有一张小桌和冰箱。灶台上方有短短的楼梯，踩上去吱呀响，不意外棚的夹层就是床。

周鸣鞘回过来看他。

穆从卫生间里走来，看见周鸣鞘赤/着膛站在书桌边。他像主人似的自居，翻动着那些教材和书本。教材都很新，主人估计连一遍都没有翻完。那些题集就更不用说了，它们被原封不动地堆在一起，等着收废品的阿婆吆喝着路过，再被主人一起丢去。

他喜周鸣鞘如此。

是一个吻罢了。他们这样安自己。荷尔蒙上的时候，谁没过这样冲动的事呢？一个吻不代表什么。

他千挑万选住这间小阁楼，因为无人会来打扰。这里太隐蔽，是房主的私宅。房主和他同龄，是腰上挂着一串钥匙到收租的青年人。他们经常一起喝酒。于是这样获得了这个秘密的世界。

周鸣鞘仰起来：“疼。”

穆懒懒地嗯了一声：“首先，他们要找得到我。”穆扬起眉：“没几个人知这里。”

周鸣鞘随手一本数学书，翻动了两页：“看过吗？”

穆说：“疼死活该。”

周鸣鞘打量四周。

穆踹他盘在沙发边的：“。”

然而周鸣鞘不知死活地说：“你喂我也好。”

少年人的啊，穆敢百分百肯定，周鸣鞘是故意的。他故意把衣服脱，用年轻的灵魂、年轻的/引诱他、暗示他、向他声张，向他炫耀。那伤疤并不凶恶，反而给他添上野的味。他是野，是野狼，是草原上的孤魂，他是要纵提刀翻山越岭的人。他抓不住。

周鸣鞘说：“你居然在上学。”

穆就低：“你是准备自己喝，还是要我？”

他安静地看着周鸣鞘，像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小孩，随时会动手教训他。

前面的都没问题，不能喝酒，要了周鸣鞘的小命。

穆到底没和他一般见识，去卫生间里洗手。哗啦啦地响，他忽然在镜里看见自己。发有些了，挡了睛，扫在上微微的。他的嘴角是向上的。

他只要一张自己的床，自己的天地。他只要自己可以透过那扇窗，能在这个城市里，望见故乡的月亮。月是故乡明，千里共婵娟，这么简单的理，小时候教书先生讲的诗句，他是很多年以后离乡很远，才明白的。才明白为什么在港城这样闷的岭南地带，也会觉得冬夜如此漫。

周鸣鞘问：“为什么不上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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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穆，但穆的视线却停在他的上。

这是穆自己的地盘，连穆怀田也不知。以前，刚到港城的时候，他和穆怀田住在一起。那是工地上的活动房间。一只一只，像快递盒似的，垃圾一样装着他们。他和父亲睡在上床，父亲在，他在上。室友的鼾声比雷还要响，他彻夜睡不着，睁着睛听一纸之隔的，其它人家的动静。

沙发上挂着许多衣服。周围还有书，和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