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至接近正午，侧的薄被已然凉了许久，雩岑眯着摸了摸依旧残余着零随气味的被褥，只着衫起床后，在多日之后，一回，大大地、敞亮地，撩开了遮挡不知几日的帐帘。

“孤随时会死，也许永远都不会死。”

“我的阿岑。”他捧起她满面泪痕的小脸，“若我有一日终将死去，若我有一日不幸死在你前面…不要为我掉泪。”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真的梦，除了桌台上，璟书后来送来的小瓷罐中，那放着的一捧渐渐有些燥的新泥。

雩岑是在许久之后的哭累中睡着的，即使那些呜咽听不什么容，她随后也并没有与零随多言姬湑之事，男人依旧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多问她半。

零随鲜少说这样的话，或者说，男人本因循的份定式令他已然永远都人一等，他不必再用什么甜言语去哄女心，也或许他格本就如此，比不得许多人天生讨人喜的巧嘴，灵活又木讷，更偏向于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一如静止不动的湖，又如轻巧拂动的风。

一切如常。

零随是如此说的，也是这样的。

“牵连着孤的心也痛得睡不着觉，难以眠，所以连夜来寻一寻令孤心痛的病，才好对症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零随…”小姑娘哭的满脸狼藉，几乎瞬间便一一不上气来，后涌而上的绪将阻拦的心防粉碎得更加彻底，破落得话也难以说清，“我…不该…他死了…血到都是…到都是……”

过度刺的、却又和煦到骨里的光令她半挡着缓了好一会，才逐步适应了大亮的天光。

“没有人不会死…人族会死…神也会，孤也有一日，或也会因各各样的事而殒命…”

……….

或许他们只看见了血染刀尖的修罗。

然与往日听来似乎没有太大区别的话，却若一把斟酌的小锤般，瞬间敲了小姑娘禁锢了一层又一层的心。

明明璟书已与她足够熟络，可好似只有见了零随，她才能毫无防备地释放压抑许久的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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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看见一个伤痕累累、不肯倒的背影咬着牙一路走去的少年的背影。

他好似说的只是往昔神大战时的残酷，一如生在和平年代的雩岑从未探见过战争那般，却又说的，好似是个虚无缥缈的将来。

272、新衣

“阿岑！”

所谓的过去说来轻描淡写，但却是一痕又一痕，刻在他心上的疤。

就像她本以为零随会如常人一般安，顺着她说些安抚的话，可男人便只是任她蹭着，环着她纤腰的手依旧那么定有力，好似替她撑起了一切。

“零随…”

遗忘似乎在此刻难能现它变好的那一面。

雩岑在回到军营的多日之后，默默将那晚的事隐藏于心，亦没有与任何人说。

“战场上是没有泪的…也没有弱者，你要学会自己站起来，拿起剑，拿起刀…拿起什么都好，杀死最后一个可能威胁到你的人。”

乐安齐齐的刘海被拂面的微风浅浅开，双颊因跑动绽开两朵薄粉，怀中抱着一个大的包裹，手里着两三枝莹白的梨。

远，一略有些熟悉的影越来越近，雩岑眯着方才适应光的睛试着望了望，反应过来时，那小的影已然跑至近前。

手刃先帝数百旧族的男人会有麽？

她静静听着男人的清浅的低喃，耳侧贴着的膛，砰砰动的心率像闷震的鼓也同频率地打在她的上。

他这样絮絮，“孤从先皇手活的那一日，从战场上活的那一日，从与你一同星的那一日，从你将我放在怀中捂的那一日，也从你帮我横挡孤狼、跑上阁楼的那一日，孤把每一日，都当成劫后余生的最后一日在过。”

她又唤了他一声，没有说什么，细细的啜泣声从响起到变为遏制不住悲伤的大哭，只用了不又不短的时间，一如她与零随初见时哭废了他一整件袍那般，将泪在男人怀中蹭得到都是。

此后的许多日，雩岑借病为由，独自一人怏怏在帐中躺了许多日。

令人捉摸不透的阶浪漫，只有朝着邃的湖面勇而坠的人，才能知晓着其中暗涌的彩。

午夜梦回间并没有再梦到任何关于姬湑的事，甚至那张脸的廓也仿佛越变越淡。

过分熟悉的檀木香气好似她拥抱的，她占有的，是一整片望不到的澄澈森林。

“你的心在痛。”